【獒龙】小宝贝(二)
獒龙
1.秦志戬心情不太好。
这也可以理解。他家小孩好好的送到幼儿园去，早上还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，不到一天功夫给跌伤了腿，划出好长一道口子，遭了很大的罪。但凡是家长都不会高兴。
不过他是一个情绪很克制的人，也做不出跟惶恐的实习小老师发火的事情，没说什么就抱着马龙回去了。
晚上吃了饭，马龙坐在沙发上看机器猫动画片，手里抓着秦志戬为安慰他新给买的钢铁侠，脑子里却想起他的小伙伴。
他也不知怎么的，平时一眼都舍不得错开的动画片，这会儿却集中不了精力，他总是想着张继科下午跑过来的样子:满头的汗，眼神很凶，头发像小刺猬一样立起来。
他一抱上来，身上热烘烘的阳光气儿，把马龙藏起来的委屈都蒸出来了。
“继科儿……”他盯着电视里的机器猫发呆，嘴里小声小气儿的念叨，把钢铁侠搂进了怀里。
“什么？”秦志戬就坐在旁边，也没听清，随口问了一句。
秦志戬陪着马龙看机器猫动画片是他们家每天晚上的固定节目。当然，他并不是出于自己的意愿想看，他是被儿子强迫的——马龙过去一直非常喜欢这个蓝胖子，用他的话讲，他的理想就是每天都能看机器猫——所以他要让他爹也每天都能看到机器猫。
现在秦志戬白天上班，去茶水间泡个咖啡都能随口哼出“昂～昂～昂～哆啦a梦和我一起让梦想发光”，可见父子俩中毒之深。马龙竟然在他心爱的蓝胖子面前走了神，这绝对是很反常的。
但是马龙没听到秦志戬问他，他还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，他和他好朋友的那个世界。
秦志戬也没继续追问——门铃响了。
马龙把他好朋友给念叨过来了，还附带了一个肖战——一个大个的光头站在他家门前，看着好像很不好意思:
“他非要过来看龙崽，闹得沸反盈天的，我看实在没办法，就带他来了，”两家人住在一个小区里，实际上几步路就能走到，“我听说龙崽腿受伤了，严不严重？现在怎么样？”
“有点肿，估计明天上不了幼儿园了。你们先进来，你们先进来，”秦志戬一边给来看望儿子的父子俩找拖鞋，一边扭过头朝屋里喊:“马龙！肖叔叔带继科来看你了。”
张继科也顾不上换拖鞋，踩掉鞋子就往客厅跑。他不是第一次过来，对这儿还算挺熟。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参观秦家的心情，只一门心思要看马龙。
这也是很巧，他们刚才还在不约而同想着对方，因此一见面就先来了一个很结实的拥抱，两张小脸贴着，小胳膊互相揽着，秦志戬回到客厅，好像还看到张继科又亲了他儿子一口？
——这孩子到底谁教的？小男孩这么黏黏糊糊！
秦志戬很隐晦的对肖战翻了一个白眼。
2.马龙再回到幼儿园的时候，天又冷了一些。秦志戬给他穿了一件毛绒绒的连帽衫，棉布纽扣的牛仔背带裤，踩着浅棕色的系带小皮靴。他帽子上还垂着两个毛乎乎的小熊耳朵。一跑动，帽子后面的小耳朵就会上下荡起来，看起来软绵绵的很好捏。
在一干鬼哭狼嚎的流鼻涕小孩中，他安安静静搬着小板凳坐着，两只指甲修剪的圆润整齐的小短手拢在膝盖上，就像一个精致雪白的娃娃。
小孩子是最知道好赖的，他们小时候交朋友往往只贯穿一个政策——你好看，我就跟你玩。平心而论，马龙小朋友的五官绝对不是胖胖幼儿园的小朋友里最出众的，但是家里会打扮，他又生得恬静，整个人看起来就最可亲。
之前还没什么。天气转凉，好几个小萝卜头流起鼻涕打起喷嚏来，多少遭人嫌弃。在这种强烈对比下，许多小孩就开始跟刚从家修养回来的马龙小朋友亲近起来。
中午张继科跑到胖胖幼儿园的大班去，跟人家挑战掰手腕。他这种逗鸡撩狗的习惯由来已久，马龙不来幼儿园的日子里，他跟好几个大班的孩子混熟了，玩得很好。马龙回来了，他倒是很高兴，不过到了午间自由活动那会儿还是习惯性跑去找他的新朋友玩。
从前马龙都习惯跟张继科坐在一起吃饭，他用小勺子捞张继科碗里的排骨，再把拍黄瓜和菠菜挑给张继科，他们亲亲昵昵的，他觉得很好。
可现在不是这样了，张继科三两口拨完了自己的饭，转头就跑了。
他倒是随口问了马龙跟不跟他一起去，马龙板着小脸，瞥他一眼，又瞥他一眼，摇了摇头。
张继科自己很少跟别人闹别扭，他心里不痛快都是直接把脾气发出来的。他身边的人也很少有心思太细腻的。因而他现在对于马龙那种磨人的别扭劲儿还没什么体会，也没发现好朋友有什么小情绪。
张继科赢了大他两岁的一个男孩子，气哭了好几个新朋友，本来是高高兴兴回来的。他心里有很多小得意，已经想好了要跟马龙炫耀——过去他赢了就赢了，其实他并不那么在乎。可是他现在很想跟马龙炫耀，也只想跟他炫耀。
他想看龙崽用小星星一样的眼睛崇拜的看着自己，想看龙崽笑得像个圆乎乎的小甜瓜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。
但是没有——他想象的那些都没有。
他回来的时候，马龙身边已经围了好几个小朋友。尤其有个穿红裙子小白鞋的马尾辫，她坐在张继科平时坐的位置上，正在冲着他的龙崽傻笑——她还给龙崽剥橙子，小胖手和白袖子上流了满满的汁水。
那个胖姑娘刚掉了两颗门牙，一说话就漏风，张继科觉得她傻得不忍直视。
然而马龙也冲她笑——他还接受了小胖妞给他剥的橙子！
张继科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委屈起来。他捏捏自己的衣角，慢吞吞的走了过去。
但是马龙只看了他一眼，又把头转过去了。他好像被左手边那个娃娃头的高个男孩嘴里的故事迷住了，只留给张继科一个后脑勺。
很快，马龙被那个傻高个逗笑了，他肩膀子一抖一抖，帽子后面两个软乎乎的小熊耳朵又在张继科面前摆动起来。
但是张继科现在一点也不觉得马龙的小熊耳朵可爱了，他觉得龙崽是个没良心的龙崽，小熊耳朵也是坏耳朵——小胖妞还坐在张继科的椅子上呢，马龙就装作没看见！
“龙崽！”他叫了一声。又提高嗓门:“龙崽！！”
马龙终于回头认真看了他一眼。他小星星一样可爱的眼睛里还带着未褪的笑意，笑得像张继科想象中那个圆乎乎的小甜瓜。但是张继科一点也不开心。
马龙伸出手来抓张继科的手，试图把他拽到自己身边来:“阿晋讲他去西北的故事哪！可好听啦！继科，你过来……”
但是张继科一把甩开了他的手，他漂亮的眉毛拧在一起，那是一个有点锐利的弧度:“我不想听！我一点都不想听西北的故事！”
他们俩个一直是胖胖幼儿园里出名的一对好朋友，从报道那天起就一直黏在一起。他们从没吵过架，闹过脾气。而这一次，张继科动作有点大，口气有点冲——那一小圈闹哄哄的小娃娃几乎一下子就安静了。
马龙刚才还温温甜甜的小脸瞬间冷了下来。他看着张继科，黑亮的眼睛里好像有薄薄的雾气，但是他一句话都没说。
张继科甩开马龙手的那一瞬间其实就有点后悔。但是所有人都看着他，他怎么都不愿意服软。他潜意识里知道他应该跟龙崽道个歉，哄哄他，可是他后退一步，又后退一步，默默离开了。
一直到午睡的时候他们没再说过一句话。
中午休息的时候到了，张继科躺在床上，觉得有点尴尬。于是他闭着眼睛，装作自己瞬间睡着了。
可是他心里痒痒的，好像有一只小猫爪子在挠——过去他跟马龙那么好，他们俩个都要手拉着手睡觉的。可现在他们闹别扭了，他不能再光明正大的跟马龙亲昵。
其实他很想知道马龙在干什么，马龙睡着了没有，马龙还生不生他的气。
他这么躺了一会儿。终于按捺不住，把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，透过小床的栏杆看他的好朋友。
可是马龙背对着他，整个人裹在蓬蓬的被子里，张继科压根看不见他的脸。
在小床上打了两个滚，张继科终于先迈出了和解的那一步，他先确认了老师不在屋子里，然后又一次跨过栏杆爬到了马龙的床上去——他已经这么做过无数次了，一只小猴子也不会比他更轻巧。
马龙没睡。他感觉到动静，把脑袋转了过来。他一双乌黑的眼睛清清亮亮的，不说话，也不问张继科要干什么，就那么看着他。
“龙崽……”张继科拖长了声音。
这其实是一个撒娇的语调。过去张继科很少这么说话，就是小时候在肖战面前也不这样，但这个小动静确实非常可爱。
“龙崽……不要生我的气了，我给你说对不起。我以后再也不丢下你一个人自己跑去玩了好不好？”他伸出小短手，摸了摸马龙的额头和他柔细的鬓角，“但你也要继续跟我世界第一好，好吗？”
他秋天里捂白了很多，这样瞪着桃花眼呜声呜气说话，像是最可怜可爱的一个小乖孩子。这样的张继科跟真实世界那个日天日地的小捣蛋相去太远，让马龙跟自己的小别扭达成和解了。
他终于笑了，眼睛里像洒了亮晶晶的小星星，可爱得像个圆滚滚的小甜瓜，这是张继科最熟悉也最喜欢的样子:“好吧。那你要说话算话——咱们不闹别扭了。”
“咱们拉钩。以后我还跟你世界第一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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